“地球上最后一個人獨自坐在房間裏,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這篇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日后被無數的人所續寫。然而,所有的續寫都猶如給維納斯接上胳膊一樣形如雞肋。因為這篇小說本身已經是最好的科幻范本。無論是之于虛妄或是想象現在,所有的科幻作品都和這個范本一樣,永遠把人類置于中心,題材雖然不同,但人性不會改變,所以未來也并不會改變。
隨著阿爾莫多瓦率一眾科幻片全球上檔,科幻迷的節日來了!
大師領銜
阿爾莫多瓦這個名字在中國影迷心中的地位和伍迪·艾倫相似。既不會太學究,也不會太低俗。當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多少帶點知識分子的陽春白雪,卻不包含專業影迷的曲高和寡。所以,當在今年的坎城電影節上看到它時,多少有點讓人欣喜和期待。
終于,被稱為阿氏首部驚悚科幻電影的《吾棲之膚》在歐洲上映了。一如既往的驚世駭俗,一如既往的百無禁忌,甚至,一如既往的班德拉斯。中年醫生羅伯特(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演)的妻子在一場車禍中被全身燒傷。他除去了家中所有的鏡子,整個家庭生活在黑暗中。慢慢康復的妻子卻在窗戶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形如鬼魅的身影,驚慌絕望之中跳下窗戶,當場死在親生女兒的面前。被視為珍寶的女兒諾爾瑪漸漸長大。舞會上她認識了心儀的男孩文森特,卻在魚水之歡時突然聽到母親所教的歌曲,情緒激動的她被文森特打暈。羅伯特找到昏迷的諾爾瑪。諾爾瑪醒來之時神志已完全混亂,并且和母親走上了同一條路:自殺。羅伯特囚禁了文森特,在他的身上試驗肌膚重生的手術,甚至改變了他的性別。但面對文森特手術后那張酷似自己妻子的臉,羅伯特以及整個家庭都陷入了復雜的心理之中。
阿爾莫多瓦多年以來都在嘗試不同的題材重心。一開始他解讀女人心,突然他宣布要拍男人的戲,再后來,他開始關注植物人,而現在,他又迷上了外表與身份的關系。阿爾莫多瓦變得柔和了,早期的鋒芒畢露多少有點過于直接,而慢慢地,他開始把這種叛逆隱于鏡頭之外,但阿爾莫多瓦畢竟還是阿爾莫多瓦,在這個劇情片的年代,他也不失流行地拍起了科幻片。而這部所謂的科幻恐怖片,其實真正所表達的還是阿爾莫多瓦對于人性的解讀。整部影片對于肌膚重生的科學解釋只有羅伯特作報告的短短一分鐘,影片真正的重心還是阿爾莫多瓦所擅長的人性剖析,正如導演自己所解釋的一樣,這并不是一部關于復仇的影片,而是一部關于權力的影片。醫生濫用自己審判以及摧毀的權力。一切關于此片科幻部分的宣傳似乎都只是噱頭。
但如果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或許也在最大程度上放大了科幻電影的本質。《E.T.》也好,《星球大戰》也罷,沒有一部科幻電影是純粹的科幻,所有的電影最終瞄準的還是人,好人,壞人以及所有的人類。
好萊塢式結局
和《吾棲之膚》差不多檔期上映的科幻片還有《超八》和《人猿星球前傳》。這兩部影片展現的是與歐洲電影截然不同的劇情安排和敘事結構。
《超八》的故事設定在上世紀70年代末的美國。少年喬和朋友查爾斯、愛麗絲一起準備用8毫米攝像機拍攝一部恐怖片。他們來到火車站拍戲,卻目睹了一場極其慘烈的事故。這場事故之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開始發生,軍方也介入了此事。喬和他的朋友們用攝像機記錄一切。原來外星人一直都被困在地球,那場火車事故使它們都逃脫了出來,它們就地取材企圖制造飛船回到自己的星球。平心而論,《超八》的故事敘述漏洞百出。以為是線索的劇情一直到最后都懸在那裏,毫無動靜;而另一些完全沒有鋪墊的劇情卻突然之間成為了關鍵。孩子、外星人這些元素的確讓人想起了《E.T.》,但打著“向斯皮爾伯格致敬”的旗號卻拍出這樣一部前言不搭后語的影片讓斯皮爾伯格迷難以接受。但不可否認的是,《超
八》又的確是部集體懷舊的影片。對軍方的懷疑,對外星人的想象,童真的人性光輝,這些都是那個時代的故事核心。且不談這些,光是8毫米攝像機和自制影片的出現就已經能夠觸動那一代科幻影迷的回憶。只是,這些都是美國影迷的懷舊,在我們中國影迷后知后覺的觀影經歷中掀不起感動。
《猩球崛起》就更是吃老本的影片了。1968年的美國電影《人猿星球》改編自法國作家皮埃爾·布勒的同名反烏托邦科幻小說,講述幾個宇航員來到了一個由猩猩統治的星球。這個星球上,猩猩才是最高智力的生物,他們形成了一個類似于人類的社會。而人類,卻如同牲畜一般被猩猩所捕虜,他們沒有語言沒有農業,也不會使用工具。宇航員因為有思維及語言能力,在猩猩的世界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他以一種人類的高姿態證明人類是比猩猩更發達的生物,但當他帶著這種沾沾自喜離開猩猩部落時,卻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在未來的地球上。人類的貪婪與殘酷毀滅了他們自己。
《猩球崛起》是美國人的原創劇本,它敘述了人類怎樣發明了腦部藥物并在猩猩身上試驗致使猩猩成為了進階智力生物,而人類又是如何在試驗中自取滅亡的。《人猿星球》聚焦的依然是人性,它在解析宇航員人性劣根性的同時還向整個人類社會制度發出了警告。已經毀滅的人類社會在另一個輪回中成為了猩猩的社會制度。科技發達的背后是殘破不堪的道德與權力,以及最深處的恐懼。與原作相比,此次的前傳就顯得過于膚淺了。這部影片并沒有表現出整個人類社會的道德衰敗,更多的只是動物管理員和藥廠董事長的個人性格缺陷。而猩猩們其實只是單純地想回到自然。
于是,法國人的態度是,在前傳放映期間的同時在小電影院放映1968年版的原作,以無聲的比較偷偷地把美國人的原創鄙視了一把。
從來沒有純粹的科幻片
在美國科幻片大放異彩的今日,我們不得不接受的事實是,他們的鼻祖都是歐洲人。世界上第一部科幻電影產自法國的梅裏愛(《月球之旅》),第一部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出生在英國,恐怖心理敘述的鼻祖是德國籍(《卡裏加裏博士的小屋》)。而美國人在翻拍和學習的過程中把科幻片多元化了。今日的科幻片已經很難與恐怖片、心理片、災難片和懸疑劇分割清楚了。而萬變不離其宗的人性主題似乎也從心理片和災難片中離析而出。從來都沒有純粹的科幻片,只有更復雜的科幻片。
庫布裏克的《2001:太空漫游》把太空題材的科幻片上升到了哲學范疇和神秘主義的高度。影片一開始在原始地球突然出現了一塊石碑,與此同時,猿人似乎開始進化了。突然鏡頭又轉到了未來,人類在宇宙間的一顆星球上也發現了石碑。突然鏡頭又一轉,人工智慧機器殺死了一起工作的宇航員,僥幸逃生的一個宇航員關掉了機器,卻突然發現自己身處一所房子中,瞬間老去,眼前出現了一塊石碑。這個貌似莫名其妙的電影奠定了日后諸多太空題材的意象。今年的金棕櫚之作《生命之樹》在描繪生命起源時冗長的彩色畫面無不帶有《2001:太空漫游》的影響。
科幻電影中類似于“最后一個人類”的設定也不在少數。把人類置于毀滅的邊緣往往是最能體現人性主題的模式。一部又一部的災難片、恐怖片,甚至是cult電影都不厭其煩地描繪了無序恐慌的世界,前有《瘋狂麥克斯》后有《人類之子》,誰都逃不過死亡,包括整個人類。
未來并不會改變。因為控制科學的是人,被科學所控制的也是人。只要人還是科幻電影的主角,那麼什麼都不會改變。